公子牧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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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莫】【奇异志】断手(三)

   前文:奇异志系列

   郝眉第二日晨起后看天色尚早,洗了把脸侍弄起他的菜园子。

   托团圆在芒种巷买回来的菠菱菜种子已经发起了嫩芽,菜园西角的那块青葱也长势喜人,郝眉弯腰把不该长出来的杂草一个个都拔掉,然后又拿笤帚赶走了想来啄幼嫩菜叶子的芦花鸡。柯辰帮他扎好的让葡萄爬藤的木架子摆在小院角落里,郝眉从柯辰扎好的那一天就没想过去动它,竹做的架子上落了一层灰。

   寒翠给郝眉准备好了清粥小菜,婷婷袅袅的走过来催自家将军夫人吃饭,不过“夫人”这称呼她也就在郝眉进府时喊过一次,现在老实该叫什么叫什么:“大人,吃饭了。”

   专心种菜的知州大人不知道寒翠心里这些小思绪,在衣摆上擦了下手上的泥,他点头应了声往饭厅走时余光瞥见寂寂的斜倚在墙上的葡萄架,眼中落寞一闪而过。

   地方官任期满三年就会调往他处,郝眉虽从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位置降到了从五品,可蓟州军事位置险要且离京师不远,真比量起来其实罚得不重。郝眉聪慧,稍微猜测下圣意就明白自己大致是圣上留给太子的能臣之一,任期满了后最大可能就是调回京城。三年任期短到还不够葡萄长成粗藤,既然自己吃不到亲手种下的多汁葡萄串,郝眉索性干脆不种。

   柯辰不在没人帮郝眉穿官服,他也没唤寒翠,自己吃罢早饭随意穿了摆轿去了府衙。


   齐燕燕今日豆腐摊没往日那般人多,纤腰丰胸的老板娘得闲坐在自家摊子的长凳上和对面铺子卖茶点的张姨扯些家长里短,张姨见守城军柳景枝近来找齐燕燕找的勤,八卦起来问齐姑娘何日成婚。齐燕燕到底是个黄花姑娘,说了几句就应付不来赫了脸故意说点别的什么转移了话题:“张姨今日我见这整个集市人都少了许多,我这一早上生意十个手指都数的过来。”

   卖茶点的张姨一张福气圆圆脸,她压低了自己的大嗓门一脸神秘:“听我家老头子说,城官拉了守城军封了整个集市的街,正挨家挨户的搜什么人。”

   齐燕燕正想问什么,就见柳景枝穿了铠甲腰配长剑往巷口来了。

   柳家世代从军,柳家五郎今日穿了铠甲也显出些沙场见血的戾气来,齐燕燕次次见他都是一副登徒子的样子,今日见他正经就多看了几眼。柳家五郎严肃着脸,和另外几名守城军执剑分开看热闹的集市居民开出一条道来。

   知州大人穿了绢制的青袍官服,脚踏方头黑云靴从后面慢慢踱步上前。郝眉平日一副知书达理的书生模样,来吃豆腐花也都眉眼弯弯的样子,今日这般齐燕燕有些被他这官家派头吓住了。

   “这么大阵仗,别是出了什么大事。”张姨走到齐燕燕身边有些忐忑。

   似是听到城民议论,郝眉抬头看向常去吃的豆腐摊子方向温和一笑,还是平日那般书生模样,齐燕燕见了心头一松安下心来。

   她挽了下额鬓的碎发安抚张姨说:“放心吧,有五郎和知州大人在,不会有问题的。”

 

   七街的酒铺都关了门,大小酒肆茶楼的厨子一一被拉出来排成一排,柳景枝拿了仿制断手的木雕挨个比对厨子们的手。

   有人给郝眉在一旁搬了把太师椅还端了杯茶,郝眉也不客气接过茶盏,一撩衣摆坐下翘起二郎腿等谁是那个藏了个双生兄弟的人。

   “大人,这里面没一个对的上的。”柳景枝大步走过来说,腰间佩剑撞了镶了铜扣的革带铮铮作响。

   “将集市酒家老板都叫来,一个一个的审看是哪家的厨子没有来!”郝眉喝了两口茶觉得不对口,拿起茶盖撇了撇上面的浮沫吩咐。

   “遵命。”柳景枝得令带着城兵命家家酒楼老板拿了自家花名册排着队清数人数。

   不一会锦绣楼的陈老板战战兢兢的举起了手:“徐师傅没来。”

   郝眉一笑,他将手中茶盏递给旁人:“这徐师傅家住何处?带我去吧。”


   车邻巷全是小宅,住着集市务工的众人,钱有余力的就自己赁个小院,没余力的就和他人合租一套中的一个房间。

   锦绣楼的徐师傅住在车邻巷尽头,独赁的小院只一侧有墙,另一侧是木扎的篱笆。篱笆内杂色月季开的熙熙攘攘,几支颜色好的摇曳着身姿探到篱笆外随风摇摆卖弄风情。

   小院大门敞开,郝眉连木雕的断手都没拿,带了柳景枝和另一名城兵大方往院内走。

   锦绣楼的徐师傅名徐阳,蓄了络腮胡身材高大六尺有余,正坐在月季花圃旁的石桌前饮酒。酒酿牛皮囊装着,酒盅也是普通石料磨成,粗糙的很。

   “想必这位就是知州大人了,久仰大名。”徐师傅坐在石凳上也不起来,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就要饮下。

   郝眉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夺了徐阳的酒,又把酒囊扔给柳景枝。

   “大人这是何意?”徐阳没了酒,这才抬眼正眼看了郝眉一眼。

   郝眉在徐阳对面石凳上坐下,漫不经心的回答:“怕你自裁。”

   徐阳笑了一声,脖颈间挂的一枚狼牙上裹的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郝眉开门见山,不绕弯子,徐阳知道自己气数已尽,有问有答:

   “尔等亲族瓦剌还是鞑靼?”

   “瓦剌。”

   “何日来我中原?”

   “十年前。”

   “死者何人?”

   “胞弟。”

   “令弟何处?”

   “月季圃下住。”

   “令弟身死所谓何因?”

   “当探子太苦,他想当你大凉的臣民,我担心他说漏嘴了什么,干脆将他变成了不会讲话的尸首。”

   郝眉听到这挑了挑眉:“你到是个死士,为了本族连血亲的双生胞弟都下得去手,瓦剌的草民可难有这种觉悟,你是三大部哪家可汗的亲族?”

   徐阳愣了下:“你这个知州倒是不傻。”

   “都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了,还有心情想拿刀的人傻不傻,你也是有意思。”郝眉笑了两声又说,“我猜你本名应该是那拉提。”

   徐阳汗名取自原名蒙古语太阳的意思,他低头有些心服:“没想到你还略通蒙语。”

   “皮毛而已。”郝眉不想多废话,示意柳景枝上前将人绑回刑部。他站起身想起来什么扭头又问:“你谨慎至此,不会简单将尸首埋在花圃下,这花圃一侧是篱笆,大肆动土也未免过于惹人眼。”

   徐阳抬头一笑:“我将他尸首大卸八块,筋肉剥下煮熟喂了野猫,白骨放在锅中煮满三天就脆的像玉,敲成骨粉洒在圃中。”他说着有些咬牙切齿,“要不是那只该死的三花猫叼走了一只手,这事本应该人不知鬼不觉。”

   郝眉正想回一句看来老天爷也不站在你们那边,就见徐阳口中涌出了大股黑血。

   “愿草原的狼神庇佑可汗乌日根!”

   徐阳喊了一句,头一歪死了。


   可能是徐阳死的太过痛快,此时艳阳高照郝眉平白出了一身冷汗。

   “大人,他牙槽内藏了毒。”柳景枝将徐阳尸首上下全部检查一番,也不嫌弃黑血脏污掰开徐阳口腔说到。

   “将尸首拉回刑房交给吴起吧。”郝眉交代一声,进去徐阳屋内想找寻些蛛丝马迹。

 

   早些日子吴起带了人在七街十二巷内查谁家少人,动静太大打草惊蛇,不大的一堂一室内早已被徐阳清的一干二净,屋内一角炫耀一样只留了一小堆纸灰,纸灰烧的黑透碎成粉,不知上面曾记了什么东西。

   郝眉蹲在墙角指尖捻了纸灰放在鼻尖闻了闻,纸是常见的便宜绵纸,追溯其卖家并无太大意义。郝眉思及徐阳和他胞弟在大凉呆了将近十年,两人身份特殊,必须找到独立的住所才能保证不露出马脚,不禁觉得这小院房东说不定是比徐阳二人还早驻在此地的接应。他命院外待命的捕快去将这小院房东找来,自己将院门贴了封条先回了府衙。

   捕快翻找了户籍记录,不想却只找到了一个多年前就已经死了的人。

   郝眉到府衙得知此消息在大堂大发雷霆,将一众部下骂的狗血淋头,怒斥一个死人的房子被租出去竟然也没人觉察出什么不对,部下们被骂的头低着不敢应声。

   郝眉骂的喉咙发干,他坐在座上喝了口凉茶张嘴命众人将蓟州近年来户籍记录全部调出,厚厚几本摆在大堂内各个细查看是否还有此状况。

   整个知州府衙挑灯至午夜丑时才各自散去,郝眉走前又去刑房义庄将徐阳尸首查了一遍,幸好吴起笔录做的详细,再次验尸并未花费太多时间。

 

   郝眉到达将军府已是深夜,他自己打了盆水略作洗漱脱了黑云靴上床准备歇下。

   蓟州已过立春,可依旧料峭着天气,空中一弯孤月被冻的散不出光,月华都被框在明月内亮的惊人。郝眉看着窗外明月心中有事辗转几下无法入眠,徐阳久居大凉十载就是为了传出些有价值的情报,可如今他自裁的如此痛快,死的似乎并无任何留恋之态。

   蓟州城门严的密不透风,但郝眉总觉得什么情报被传了出去。

   郝眉忙了近乎整日,躺床上沉思久了被忽略多时的胃不合时宜的鸣了起来,他起来喝了杯凉茶,坐在小桌前吃了几块已经放硬了的点心。有些许月华逃出明月的边框,轻柔的洒在郝眉紧锁的眉头上。

   

   大凉塞外。
   虎贲校尉王大勇今日又打了胜仗,他带着自己麾下的步兵营将谣传中坚不可摧的瓦剌二部巴音噶的铁骑追着跑了二里地。王大勇生的威猛高大,却是个脑筋不灵活的老实人,他什么情绪都藏不住,得了胜仗高兴地脸上恨不得都开出花来。

   “将军!你何必亲自上前线,帐子内坐着就是,不用您出马我们就能把这些毛贼收拾了。”王大勇看身着银甲骑着高头枣红马的柯辰大着嗓子嚷嚷,他兴致冲冲,要不是阵后柯辰遣人拦下这王大勇还是能追二里地的样子。

   柯辰翻身下马,不似一般喜欢坐阵营中运筹帷幄的将军,他自小在兵营中一路真刀真枪拼着爬到现在的位置,如今是唯一一个依旧和众将领一起前线厮杀的将军。

   “行军前我说的谨慎行事你小子听到狗耳朵里了?”柯辰没有好脸色,“巴音噶部下布和所率的铁骑如何厉害,你带着你的步兵就能追人家二里地,脑子也被你放在三屯营没带来么!”

   王大勇正高兴,冷不丁被自家将军泼了盆冷水,蔫头蔫脑的喃喃说不出话来。

   柯辰不再多言,大步走到布和所率骑兵逃窜的方向低头查看骑兵留下的马蹄踏痕。

   “末将查过了,马蹄踏痕凌乱,不像是故意为之。”王大勇被柯辰泼了冷水,不一会又振奋起精神上前插话。

   柯辰冷哼一声,吹了声口哨唤来自己那匹枣红马赤炎翻身上马快跑了几步拉紧缰绳:“你看我这马蹄踏痕深度和布和铁骑深度相比如何。”

   校尉王大勇听了将军吩咐撅起屁股半跪在地上比较两者差别:“将军您的踏痕比这蛮子的踏痕深了些许。”

  柯辰一身腱子肉加上身负银甲的几十斤并不轻,枣红马赤炎膘肥又健壮,踏痕深些也是合理。他骑在马上又走了几步开口道:“全都查查,看能否找到一个比我的深的踏痕。”

   王大勇只好又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找了半天:“回禀将军,没有。”

   柯辰马上想了一会,不言一句留下趴在地上的虎贲校尉策马回了自己军中。

   “将军就是不一样,其心思高深莫测非我辈可以揣测。”王大勇看着柯辰离去背影称赞了一句。

   旁边离得近的小兵听了咳了一声:“校尉大人您还趴着呢,还是先站起来吧。”


   团圆睡觉像只小犬,蜷在被褥里半张脸陷在枕头上,嘴角晶莹一串口水。

   “起来!锦绣楼是不是就是你常给我买烤羊腿肉的那家?”郝眉没空看自家书童的睡姿,他只穿着中衣将团圆从被褥里挖出来,急的恨不得一巴掌将团圆扇醒。

   “我只知道老爷贪吃没想到老爷你饿的大半夜就按耐不住扰人清梦。”团圆被郝眉扶着肩膀晃得七荤八素,他迷糊着眼看了眼窗外天色说。

   “那徐阳是不是你常去的那家锦绣楼里的厨子?!”郝眉没心情说笑,又猛地晃了几下团圆问。

   “徐阳?不知道啊?不过每隔四日就给你和将军带回来的烤羊腿确实是个姓徐的师傅做的。”团圆见自家老爷脸阴的能滴下水来,揉了揉眼睛试着打起精神说。

   郝眉见团圆醒了,放开他又问:“你每次去买可有什么习惯?”

   团圆觉得事情好像关系重大,坐在床上仔细的想:“老爷你爱吃,只有你一人吃时我一般买两斤羊肉装在食盒里回来。将军时常去兵营,他在时我便多叫一斤。”

   郝眉听了这话只觉得周身如坠冰窖,冷的牙齿几乎要打颤,他昨日忙了一天今夜又没怎么睡,被这消息一激站不稳就要向后倒。

   团圆吓了一跳,忙伸手扶了让郝眉先坐在自己卧榻上。

   郝眉闭上眼睛缓了一会,柯辰走了马上二十日,团圆每隔四日都只买两斤羊腿肉,徐阳不傻,他本就是做探子的观察能力远超常人,应该能猜明白柯辰早已不在蓟州城内。

   郝眉闭着眼睛,心中可笑自己还每日找了身材相仿的亲兵假装将军在府,不想这点动静早已被异族人看在了眼里。

   郝眉脸色在月华下白的惊人,团圆一看再无睡意,爬起来问自家老爷怎么了。郝眉睁开眼睛,站起来掸了掸坐皱了的中衣下摆:“无事,你先歇息吧。”说罢走出团圆的房间。

   郝眉大步往自己卧房走,月华如水,浸的他如溺水濒死之人一般喘不过气来。柯辰和丘永侯兵力不低,比起举兵围剿这两人,鞑靼瓦剌最大可能便是尽量避开丘柯两军,直扑此时兵力亏空的蓟州。

   他回屋将床帐拉的严实,躺在卧榻上逼自己入睡,事情出了如纰漏,郝眉想自己身子虽然不差但远比不上柯辰,此时若再休息不好怕是不够精力迎接即将到来的风雨满城。

 

   柯辰策马回了军中,整个柯家军暂时扎营于此,自从出关以来一路打的太过顺利,方才踏痕更加证实他心中猜测,这一股架着真旗的骑兵不出所料应该只是不知从哪个部拉出的诱饵假兵。

   柯辰于账内大桌前摊开一张纸,手书一封给丘永侯,信中隐晦提到自己怀疑有人泄露了消息,瓦剌三部这股假骑兵有意无意将自己向山海关带,如此看来山海关是谁设下的饵还说不定。柯辰的字没有读书人的章法,横竖撇捺都带着为将的狂放,他将密函绑在自小养的火鹞腿上,火鹞吃了口柯辰备好的生肉,张翅飞了。

   火鹞到时邱总兵正在营帐里骂娘,桌上摊开的圣旨上写的明明白白,有人参了一本说邱总兵擅自领兵向京城方向进军,疑似造反,圣上大怒下了御令命丘永侯折返辽东等候发落。

   丘永侯气的一脚蹬翻了面前方桌:“他娘的,这皇帝老儿害死肖奈时用的就是造反这一条,如今又拿造反这一条来害老子。”他取下柯辰的密函摊开一看,心头一跳目光就转向了一旁传旨的小官。

   来传圣旨的小官从未和武官打过交道,似乎感受到丘永侯看向他的目光不善站在账内战战兢兢低着头不敢应声。

   小官倒是有个和文雅无关的俗气名字,叫许钱。许钱低头站了还没一会,帐内就弥漫起丝织品烧焦的味道,他抬头就见邱总兵拿着圣旨已经烧了一半。

   “大人,你这可是大不敬啊!”许钱这会忘了怕,上前就要抢,丘永侯一脚将他踹开说:“本将从没见过你,你在送圣旨的路上就遭到了瓦剌的伏击,受伤惨重,连圣旨都被抢了去,明白了么?”

   四周亲兵听了丘永侯的话会意上前就要将许钱架起,丘永侯看了吩咐了一句:“看着随便打打就行,文官身子骨弱,别打死了。”

   许钱嘴唇发白,被几个武夫架着动弹不得:“大人三思,下官明白恩师去的冤,可若再把您搭进去就太不值得了。”

   丘永侯听了这话喊住了就要将许钱拖下去的几个兵:“你是肖奈的门生?”许钱点了点头,丘永侯又吩咐:“那就再下轻点手,伤个个把筋骨意思下就行了。”

   话音刚落,帐外又一大声禀报:“圣旨到!”

   丘永侯瞬间脸色更加难看,他没想到多疑的圣上会连发两封圣旨,只丢一封还好说,两封都丢了只怕自己不是造反也要板上钉钉的被打上造反的烙印。

   “丘卿,多年不见,你这胆子见长啊。”帐外有人爽朗一笑,折扇一挑帐帘大步走了进来。

   来人手拿圣旨身着四品青色官服,腰间却坠了个龙形玉佩,一双桃花眼灼灼生辉。

   丘永侯见到来人松了口气,他抱拳行礼:“末将参见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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