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莫】【奇异志】断手（四）
前文：【K莫】【奇异志】
丘永侯这一动架着许钱的几个亲兵统统都松了手，和自家总兵一并抱拳行礼：“参见殿下！”
许钱官小轻微从未见过太子，此时见来人只穿了四品官服，依旧一板一眼按礼法作揖：“下官见过大人。”
太子听了许钱这话一笑，将手中圣旨扔到丘永侯怀里说：“肖郎狐狸一样的人，没想到竟收了这么个实心眼的学生。”
丘永侯见太子前来救急，火气下去大半，此时有心情调侃：“一眼就让你瞧出是兔子的说不定只披了兔皮，谁知道心剖开里面几个窍？”
两人调侃的对象在一旁站在，碍于自己官小只听着不能顶嘴。
丘永侯说着将圣旨展开，却发现上面除了大印空无一字，他不动声色的将圣旨合了转头大喝了一声自己账内的兵：“方才让你们把被瓦剌偷袭的许大人带下去都聋了么？”
于是许钱刚松口气就又被架了起来，半拖着往外走。
“不用动手，找个帐子关起来就好。”太子看到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他坐在邱总兵的位置上，将腰间短剑抽出来低头把玩着。
丘永侯照样吩咐一句，又找了别的借口将营帐内的其他人都赶了出去。
帐内除了两人再无他人，太子站起身来从桌上拿了支毛笔吸饱了墨塞到丘永侯手里：“你想往上面填什么就自己填吧。”
丘永侯顾不上矫诏是如何要灭九族的重罪，他将毛笔置于笔架上，对着太子长揖不起：“末将愿誓死效忠殿下。”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太子站在营帐阴影处，看不清脸上颜色，他语气带了几分狠厉，“孤保不住一个肖郎，还不信连你们也保不住了！”
郝眉一夜无梦，他睡饱后又吃了两大碗饭，穿了官服策马往守城军处跑。
今日柳景枝没有巡街，穿了银甲在城门处站岗。郝眉近来骑术进步许多，他翻身下马走到站岗的柳景枝前说：“叫你们哨官来。”
哨官韩城四十上下，乃守城军之首。
郝眉和柯辰去兵营时见过几次韩城，上次柯辰回京述职带的兵中恰好也有他，两人本就认识，说起话来方便许多。
郝眉让韩城找个僻静的屋子，两人进去后他说话不拐弯直接问：“蓟州还有多少守兵？”
韩城论起品级来其实还比郝眉大上一级，只是郝眉还是京官时韩城就敬重其为人，此时也没有摆架子，他细细想过后答：“守城军有三千，”
郝眉又问：“三屯营和长城根下共驻有多少人？”
韩城答：“拢共加起只有两个营。”
两个营各三千多人，加上蓟州这三千人，还不够一万。那日柯丘二人密谈，郝眉坐于一旁听到敌方加起共有十几万人，只这一万人不亚于以卵击石。
“大人，可是出了什么大事？”韩城见知州大人无端问起兵力几何，心下一跳严肃了表情。
郝眉将自己怀疑和韩城细讲，虽无确实证据表明徐阳确实已把消息传出城外，但一旦出事蓟州地近京师，怕是城破了大凉江山也将岌岌可危。
“你带一千人连并长城处一营全集合在三屯营，蓟州城只留两千即可。”郝眉背着手转了几圈，抬头对韩城说。
大凉守城军向来重要，哨官也是韩城一路厮杀上来的职位，他以为郝眉是个文人不懂兵，此时说话说得直白：“只七千人，哪怕借着地势也只能阻敌军一日。”
“要的就是拖，”郝眉看着城外远处遥遥可望的烽火台，“敌军为躲柯丘两军行程不会太快，柯辰是不世出的良将，他若发现端倪返程定和敌军不会相差太久，我们只需拖到援军到时便好。”
郝眉脸色苍白，可一双招子亮的惊人，他看着韩城，说的斩钉截铁：“他一定会回来。”
天还未亮，鱼薻巷转角处的豆腐摊就已经升起炊烟，巷子里其他几个卖豆浆油条的摊子也都陆续有人起来，天色仍暗，墨青色中隐隐起来几缕白色炊烟。
齐燕燕将豆浆用细沙过滤，滤过的豆渣旺火烧开，再倒入瓷桶中加入熟石膏用清水化开。她手上利落，忙的白净的额前起了细汗。
柳景枝站在摊前看齐燕燕屋里屋外的忙活，他脚上用了功夫，走起路来悄无声息，等齐燕燕发现自己摊前站了人时已过去两刻有余。
齐燕燕吓了一跳，看了看仍然暗着的天问：“现在这么早就要巡街了么？”
柳景枝听了这话笑了笑，他手中拿了一支簪子，簪子一头用金链坠了几粒玛瑙做的石榴粒。
“送你，”柳景枝说着上前将簪子插在燕燕发髻上，偏头端详了会说，“我走了。”
齐燕燕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簪子，莫名有些不安，她第一次主动伸手抓住了柳景枝的袖子：“你去哪？”
柳景枝军务在身不便明说，只安抚的笑了笑：“轮到我回营而已，应有两月见不到你，舍不得罢了。”
齐燕燕听了松了手，冲着柳景枝粲然一笑：“嗳，那我等你回来。”
柳景枝听了低头亲了下燕燕额头，然后看着姑娘红起的脸颊说：“真好看，”说罢想了想又强调一句，“不是簪子好看，是你好看。”
他说完这话，扭头大步走了，一次也没有回头。
今日蓟州府衙门口热闹的很，城内凡是有强壮家丁的人家当家的都被叫到了去，门前熙攘停了不少马车。
首富晏家来的是前几月打过交道的三郎晏北林。晏北林比之前沉稳不少，穿了身广袖常服，腰间还坠着那块玉佩。
晏北林到的最早，见到郝眉抱手行礼：“草民见过大人。”
“无需多礼。”郝眉扶他起身，将晏北林引到位置上让他先坐下。
晏北林坐下，他见郝眉身旁站着几个人，几人都身板挺拔行走如松。晏北林从未见过这几人，可不知怎的看着只觉得眼熟。他想了一会，想起了那日在阮宅遇到的那几个柯家军。这几人和柯家军气质相仿，应该都是兵。
郝眉没等太久，大堂陆续坐满了人。
“我今日叫大家来，只因此事关系本城存亡。”郝眉言辞中没有自称本官，他眉眼温和，似乎只是在商讨一件平常事。
郝眉将可能到来的祸事简单讲了，话锋一转又说：“而今城兵不足，愿各家将能架的起兵甲的家丁都交出，若战事真起了站在城楼上也能撑个门面。”
一时府衙大堂无一人说话，静可闻针落。
晏北林低头想了一会，抬头回答：“大人既开口说了，草民定当鼎力相助。”
剩余各户见首富家先开了口，一个两个都开口表态：“吾等皆愿前往。”
郝眉微微笑了：“如此甚好。”
众人走时齐家少爷走到晏家三郎旁小声议论：“这知州倒是个知书达理的，往常城官恐怕直接遣兵来家里拉人了，哪个会给你打招呼。”
晏北林面上应了声是，可心中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几个柯家兵。
他不知如果今日无人答应，他们这一众人是否能走出这府衙大门一步。
各家年轻力壮的家丁被守城军的几个把总拉过去操练了几日，虽然只用他们在城墙上撑个场面造成蓟州守军众多的假象，但形式作为总要有个样子。
郝眉算着敌军到来的大致时间，自己来到军火库对着看守的将领说：“给我找个合身的盔甲来。”
将军府动静不小，团圆自然也得知了消息，现在寸步不离的跟着郝眉，他听了这话有些着急的喊了一声：“老爷就你那文人身子也要上战场？”
郝眉掂量着将领给自己拿来的盔甲，十几斤的重量，着实不轻，他对团圆说：“战场上不得，城墙总上得吧。真的兵临城下，我一个城官没道理在自己府衙躲着。”
团圆知道自家老爷下定决心就连柯将军也劝不动他，鼓起小脸说：“那我也要随你一起上城墙。”
郝眉说了声胡闹，将盔甲放在来时的马车上回了将军府。
知州大人自从那日召集城中大户人家家丁后便随守城军一起睡在城门处，传令兵来递战报时他第一个知晓。
草原的部落比郝眉料想的早了一日到达三屯营，瓦剌三部布和所率骑兵打了头阵，已经和韩城一营打在一起。
韩城带领的七千人比预想中能撑，在战报到来两日后，远处长城烽火台上才燃起了预警的烽火。
郝眉看到烽火，他穿上盔甲敛了神色，对着城门守卫一挥手：“关城门。”
幸而有年关时得来的那笔银子，蓟州城墙都嵌了青板，修的坚不可摧，城内粮草充足，只要城门未破，守个几日不成问题。
临着边境的蓟州百姓虽然有三年未见过长城再燃烽火，如今见了也都知应该是发生了大事，有胆小者开始惶惶然起来。
烽火燃时齐燕燕正在收拾自己的豆腐摊子，她看了一眼低头擦了会桌子，突然想起几日前柳景枝的那次告别。
齐燕燕瞬间明白了什么，她扶着桌子猛地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喘过气来。
豆腐摊老板娘坐在摊子小凳上发了会怔，脑内电光火石间就将所有最坏打算都过了一遍。
齐燕燕关了摊子，回家对着铜镜抿着嘴给自己画了红妆，然后又将少女的双螺髻解了将一头青丝盘成妇人多盘的桃心髻，坠了玛瑙石榴粒的簪子在发梢跟着主人的步伐摇曳生辉。
齐燕燕梳妆打扮后径自去了柳府，柳家六娃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今日依旧和一条街的小伙伴们一起趴在草丛中捉蟋蟀玩。齐燕燕看到升起一股无名火，她柳眉一提，拧了六娃耳朵就往柳家大门里拖，她生气起来声音脆而亮，像数落他亲哥那样数落起柳家六娃。
柳家六娃吃痛，耳朵被揪着哎哎叫燕燕姐饶命。
齐燕燕听了这话拧六娃拧的更厉害：“谁是你燕燕姐，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