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芋】【贪欢】酷吏
甄少祥有的是钱，他随便在临安租了个别院，全把自己的心思放在怎么招惹浙江布政使身上。
那日甄少祥在若何亭又白等了一天，他也不恼，跑去酒馆点了条醋鱼外加一壶女儿红，待酒足饭饱后哼着刚学的江南小调往自家别院走。
甄少祥只身一人，尚未娶妻，小院中只留了三五个下人，连个管家都没雇。江南富足商家繁多，府邸园林精美者更不下少数，衬着只住了一个小院的甄少祥倒像个落魄的秀才，任谁也想不到这位是曾官至三品的前刑部侍郎。
向来冷清的甄家小院今日难得有了访客，甄少祥推过大门就看到大堂的烛火点了起来，今日在若何亭守了一天试图“偶遇”的对象正坐在里面饮茶。
于半珊穿了一身青衣圆领，褪了官服的布政使大人眉眼没了常日的凌厉，摇曳的烛火下到显得温和起来。他一双好看的凤眼垂着，似是在想什么事情。
甄少祥对着想对于半珊提醒主人回来了的小厮打了个手势，示意对方悄声退下，自己复又站在门边看了许久。两个人一个不知对方近在咫尺只是一味发呆，另一个痴痴傻傻站在门口只是偷瞧不敢进去，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只等到灯花微弱的爆裂声震得于半珊回过神来，他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甄少祥。
于半珊放下手中早已凉了的茶盏，他冲着甄少祥笑了笑：“你回来了。”
甄少祥恍然间觉得他已和于半珊同住许久，此时对方正点了灯等自己回家。甄少祥一时间鼻子发酸，脸上带笑就要回一句我回来了。
可于半珊接下来的话让他瞬间从这种美好的幻觉中清醒过来，于半珊的眉眼间又出现了混迹于官场上的凌厉神色，他说：“甄少祥，今日我来，是为求一事，望你能答应。”
几日前临安城查出了瓦剌的卧底，此人开了间茶馆且久居大凉，口音衣着已与普通大凉百姓无异，要不是今日被茶水烫到冒出了句本族的话也不至于会漏出破绽。
于半珊守在邢部候了一天，也没听到自己的部下从对方嘴里撬出什么信息，他转念想到了已经持续骚扰自己月余的甄少祥。
甄少祥未辞官前，是刑部侍郎。
甄少祥一时间觉得五味陈杂，他因对方主动来找自己而高兴，也因对方来找自己是为了公事而叹息，可思来想去，心底又因自己对于半珊还有些用处而涌起了些许苦涩的甜。甄少祥正从外面回来外衫也没脱，此时出门也不用再费工夫，他笑了笑看着于半珊：“你我之间，不用用‘求’这个字。”
于半珊假装没听见，他起身带着甄少祥走出小院向刑部去了。
除了和他一同共事过的同僚，鲜少有人知道，甄少祥除了是位倜傥的权贵公子，还是一位酷吏。
甄少祥在刑部留了一晚，等于半珊第二日再去看时，瓦剌的卧底就什么都招了，事无巨细，包含着驻在江浙的多个瓦剌情报传送点。
甄少祥一夜未睡，此时眼下发青，下巴上也长出点点胡渣，他正拿了块汗巾仔细的擦指尖的脏污。
“你还好么？”于半珊看甄少祥脸色不好，开口问道。
“不是很好，许久不做这种事，我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做这种事有多折磨人。”甄少祥把手上汗巾仍在桌上，揉了揉疲惫的双眼。
于半珊想了想又问：“你是怎么……”
“别问。”甄少祥语气中难得带了恳求，“你不会想知道的。”
卧底已在大凉娶妻有了孩子，再无情的死士都有自己的软肋，甄少祥差人抓了这人的妻子和幼儿，卧底若一刻不说，他就斩下母亲的一根手指，煮熟喂给她自己的幼儿。卧底撑不过三刻，什么都招了。
甄少祥握紧了双手，他对于半珊的追求本就十分不顺，此时被于半珊知道了自己行刑的事迹，怕是今后成眷侣无望了。
“别问我，”甄少祥看着于半珊，“也不要问知道的人，”他指了指桌上的情报，“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这就够了。”
于半珊看着甄少祥的眼睛，连思考都没，点头答应了下来：“你若不想我知道，我便不再问了。”
说罢又合手对甄少祥作揖行了大礼，于半珊一脸的公事公办：“我替江浙千万百姓谢谢你。”
“何必以布政使的身份谢我，你明知道只要你肯开口，我便没有拒绝的理由。”甄少祥苦笑着看着于半珊，“你这样，我是会伤心的。”甄少祥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于半珊，试图在对方脸上找到一丝不一样的神情。
于半珊没给甄少祥继续观察的机会，他扭头走出刑部大堂，甄少祥看着他一席青色布衣下消瘦的身影，伸出手想拉他，可手伸了一半，就像怕被拒绝一样的讪讪缩了回来。
甄少祥见于半珊慢慢走远，自己在临安府衙的刑部门前又站了一会，他抬头见天色发青，似是要下雨，想到自己未带油纸伞，怕是要淋雨回家了。
有脚步声在他身边不远处响起，甄少祥抬头去看，是刚刚离去的于半珊拿了伞回来。
于半珊撑开油纸伞，罩在了甄少祥头上：“愣着做什么，我送你回家。”
甄少祥心中一暖，他笑了：“嗳。”
还没走两步甄少祥伸出手就要去拉于半珊青色的衣袖，布政使清冷的声音响起：“甄少祥，你不要得寸进尺。”
甄少祥又笑了，他轻声说：“嗳。”
可拉着衣袖的手攥得更紧了。
于半珊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