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牧洋

   【前文索引】： ◤ 帷幕之后 ◢

   “说到信封内侧贴着剪裁自报纸的名字，全部来自于N市的民生今报，”郝眉把报纸复印件递给肖奈，“经过对比确认出自95年7月5号、97年7月8号，8月15号、98年8月1号这四天的报纸，都是失踪后第一份登报的寻人启事。这些报纸距今将近二十年，嫌疑人保存至今，说明这些报纸对他有特殊意义。”

   于半珊收拾好情绪，接过郝眉的话：“最大的可能，这些报纸是他的收藏品。一般连环杀人犯会留受害人身上的东西做收藏品，这件案子选择的却是报纸。”

   “是关注，”肖奈指出，“他收藏的不是报纸，是关注。”

   “总之这个案子时隔太久，留下信息太少，很多细节仍然需要调查。除了报纸这一件事，别的比如作案人为什么只集中在95、97、98年三年作案，此后收手；比如为什么隐忍20年后又给我寄恐吓信；当然还有一点很重要，”于半珊顿了一下，“他是怎么找到我，又是如何知道我的工作地点的。”

   “这些事慢慢查，既然已经批下来这个案子，明天郝眉和我去N市。”肖奈好像真的有点累，他按了按额头，“今天散会。这些的疑点先梳理出来写个报告人手一份。”

   “为什么是郝眉去N市？”

   “为什么不是我去？”

   肖奈话音刚落，KO和于半珊同时问。

   肖奈站起来，看着于半珊：“现在你去N市露面还太早。作案人是那么渴望的想通过你让所有人知道自己做过的‘壮举’，如果你不露面，他会继续寄给你更多足以暴露他身份的东西。我和郝眉先去N市摸摸情况，你在北京留个几天，之后再到。”

   “我反对。”

   KO和于半珊又同时说。

   郝眉没等肖奈开口，自己先拿笔砸KO：“你掺和个什么劲啊！”

   KO接住郝眉砸来的笔，看了一眼肖奈。

   肖奈卷起袖子，先指了指KO：“我还要去李局那挨骂，一会儿再收拾你，”他说完又指于半珊，“至于你，小不忍则乱大谋。别不懂事。”

   肖奈说完去领骂去了。他虽然对两个部下这么说，第二天高铁站看到提着行李的于半珊还是没脾气。

   肖奈沉着脸：“下个月奖金还想不想要了？”

   “嫌疑人的信件都是三年以内定时好发送的，如果有其他证据，也绝不会因为我是否露面就会有任何改变。”于半珊有理有据。

   肖奈叹了口气：“上车吧。”

   既然N市公安局局长是当年带过肖奈的老师，事情就便利很多，到了那边交接顺利。于半珊一家早在很久前就搬到了北京，在N市的房子早就卖了，两个人住的酒店。

   “周老师明天已经通知了失踪孩子的家长，明天约了一家询问。”肖奈在酒店床上坐着边看资料边说。

   N市城建几乎是改头换面，于半珊站在窗边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城市问：“哪个家长？”

   “97年杜予振案，”肖奈回答，“明天好好表现，出什么问题我就把郝眉叫过来出任务。”

   “放心吧，我不会出岔子的。”于半珊拉上了窗帘。

   他保证的很好，第二天见到杜予振的母亲时还是没忍住有些乱了方寸。

   杜予振的奶奶在他出事后没多久就过世了，他的父母一年后离婚，父亲离开了N市重新有了家庭和孩子，母亲自己则留在老房子里没有搬家，守着一丝微小的孩子终有一天可以回来的希望。

   询问直接约在了杜振宇的家，杜妈妈开门后，盯着于半珊看了一会儿：“你是珊珊吧？”

   于半珊没想到杜妈妈还能认出自己来：“是的阿姨，我是这件案子的负责警察之一。”

   “你家搬走后好久不见你了，这么大了啊。”杜妈妈拍了拍于半珊的肩，“真是出息了。”

   城市几乎变了个样，曾经在城市中认识的人还是回忆里的样子，于半珊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阿姨，咱们以后再叙旧，现在先说正事吧。”

   他拉了杜妈妈在沙发山坐下，自己和肖奈坐在了沙发对面的椅子上：“阿姨，接下来我们说的话，您可能没那么容易接受。”

   杜妈妈和善的笑了：“这么多年了，帅帅是什么结果，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你说吧。”

   帅帅是杜振宇的小名，于半珊清了清嗓子，和杜妈妈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说，你可能见过带走帅帅的那个人？”杜妈妈静静的听完，问道。

   于半珊偏头看了一眼肖奈，看他对自己微微点了点头才承认下来：“是的阿姨。”

   “被带走的也有可能是你，”杜予振的妈妈站起来，手微微颤抖着摸了摸于半珊的脸，“真好，你都长这么大了，真好啊。”

   于半珊一下不知道怎么了，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肖奈一直在观察于半珊，到刚刚为止都没出什么差错，没想到他会突然情绪失控。肖奈脸色冷了下来，拍了拍对方的肩，对杜妈妈带有歉意的说：“抱歉杜阿姨，我和小于出去说点话。”

   “哎，你们去吧。”杜妈妈点点头。

   肖奈和于半珊走出门外，语气不容置疑：“你全面撤出97年杜予振案，这次询问就此终止。”

   “我可以保持我的专业性，我没问题……”于半珊当然知道自己的失态，手忙脚乱的抹掉眼泪，有些慌乱的解释。

   肖奈没给他继续申辩的机会：“回酒店待命”

   “我……”

   “这是命令。”肖奈说完，扭头推门进去，把于半珊关在了门外。

   肖奈完成对杜予振母亲的询问已经过了下午六点，他和N市警局打了声招呼回到酒店发现于半珊不在。

   “喂你在哪呢？……我现在过去，你在原地等我。”肖奈给于半珊打了个电话，换了件T恤往那走。。

   于半珊在小时候回家必经的十字路口一角坐着，这里之前的楼被拆了，建成一个不算小的广场。

   肖奈到时于半珊正坐在花坛旁的长椅上抽烟。

   “你负责别的案子会更有效率，起码可以保证不会像这次一样失态，杜予振母亲毕竟是你熟悉的人，这种熟悉会影响你的判断。”肖奈先向他解释今天下午自己的行为。

   “当了这么多年刑警了，我明白。”于半珊摆摆手，“你不用解释这么多。”

   肖奈看着于半珊手里明灭的烟，皱了眉：“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理解归理解，心情不好不是不能控制么，现在身上有任务又不能喝酒，”于半珊叼着烟，“大学的时候和美人一起不学无术学着抽过一段时间烟，体能训练的时候被教练发现好一顿骂，在有烟瘾前就停了。其实现在也不怎么会抽。”他像证明自己所说的一样，马上被烟呛的停不下来。

   肖奈抽走了他的烟扔到地上，鞋尖踩了几下碾灭了：“不会抽就别折磨你自己了，回酒店吧。”

   于半珊坐在长椅上没动，目光尽头空无的锁定着那条自己儿时每天都走过的路：“我和予振哥一个小学，经常坐一趟校车回家。然后就突然有那么一天，校车上只有我一个人了。”

   肖奈轻轻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觉么？”于半珊突然像自言自语一样开口，“还记得大学的时候在寝室追《犯罪心理》，我忘了是哪一集，结案后Rossi问Emily在想什么。当时在下着雪，Emily看着天空落下来的雪花，说她想起了一本小说，小说中姑娘想到自己年轻时爱过的男孩，说道：‘我想他是为我而死的。’我现在，真实又不真实的，大概就是当时的Emily的感觉吧……”

   “《The dead》。”肖奈说。

   “什么？”

   “《The dead》，那本小说叫《The dead》，讲的是……算了讲的是什么也不重要。”肖奈鞋尖无意识的又碾了碾已经灭掉的烟头，“‘爱过的男孩’……杜予振，你喜欢过他？”

   “不是说警员内部禁止用办公时的敏锐来观察同事么？”于半珊笑了笑，承认下来，“对，懵懵懂懂的喜欢。很小的时候我就发现其实自己男女都可以。我没交过男朋友，现在队里除了你没人知道，帮我保密。”他说完站了起来，“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吃饭。”

   “于半珊，”肖奈没站起来，坐在原处喊他，“你刚刚提到的那本小说，那本《The dead》里，那段对话是小说的结尾，加布里埃尔问他的妻子：‘他那样年轻，是怎么死的？格丽塔？是因为痨病而死的么？’格丽塔回答他说：‘我想他是为我而死的。’然后娓娓说起了和那已经逝去的情人的过往。加布里埃尔就那么看着妻子回忆她爱过的男孩，不能克制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徒劳的嫉妒和愤怒。”

   于半珊站在原地，七点多，天色暗了下来，昏黄的路灯下，他看到肖奈抬头问他：“于半珊，我也有个秘密，我和你交换，你要不要听？”